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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8章(2 / 2)


  敏丽也顾不得,屈膝道:“太上皇且请保重龙体才是,臣妾暂且告退……”拉住怀真,便往外退了出去。

  不提杨九公跟应含烟两人在寝殿内照料太上皇,只说敏丽拉了怀真出了寝宫,那颗心兀自怦怦乱跳不休,却不敢逗留,只死死地拽着她紧走几步,往自己宫中而去。

  走到一半儿,才觉得力乏神疲,双腿发软,慢了下来。

  敏丽微微止步,便看向怀真,上气不接下气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心中想说的话实在太多,却不知要说哪一句好。

  终于想到一事,忙又紧紧地握住怀真的手,先说道:“哥哥如今在我宫内等着,你且随我回去!有什么话,你们两个细细地说开了……”

  怀真本就在琢磨如何告退的话,忽地听了这句,便更是不想去敏丽宫中了,便道:“我不去……”

  敏丽道:“由不得你!”攥着手便往前走。

  怀真踟蹰不前,求着唤道:“娘娘……”

  敏丽听她软软一声儿,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又涌出来,因止住步子,回头道:“你到底在做什么!有什么大家一块儿有商有量就是了,何苦弄出这一宗儿来?怪不得哥哥先前来,脸色变得那样,我从来没见他那个样子,竟像是要杀人!”

  怀真双眸之中也蕴了泪,只不敢看敏丽,扭头望向别处。敏丽深吸一口气:“你随我回去……”

  正在拉扯之中,忽地听贴身宫女轻轻唤了声。

  敏丽若有所觉,忙转头看去,却见前方不远处,正有个人站在那边儿,面如雪色,眸色沉沉,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处,不是唐毅,更是何人?

  而与此同时,在殿阁的另一侧,却正也有另外一个人,缓步而出,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悒郁之色,忽听头前小太监低声道:“今儿是什么日子……唐尚书跟唐三奶奶竟也一块儿入宫来了?”

  这人闻言,猛抬头看见眼前是这般情形,当即止步。

  ☆、第 308 章

  这人一袭青衣简装,腰间悬着一枚鱼符,另侧垂着玉佩,同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。

  身姿挺拔,面如冠玉,容颜清俊,只神情略有些疏离冷漠,竟正是郭建仪。

  前领路的小太监察觉他止步不前,回头唤道:“国舅爷……”

  郭建仪一怔,旋即说道:“我自认得路,劳烦公公,就送到此罢了。”

  那小太监闻言,只好从命,行礼之后,便先退了。

  原来郭建仪今儿进宫,却是因皇后娘娘宣召,起因——却正是因为应兰风之事。

  自打应兰风入了诏狱之后,起先也倒有几个素日交好的大臣为他进言,怎奈因是太上皇大怒授意,因此敢为应兰风说话的臣子,也差点儿尽数遭殃,有两人革职查办,数人降职……这还是因新帝宽和劝说之故,才并不曾坏了众人性命。

  群臣知道了厉害,当下才都噤若寒蝉,不敢再多嘴。

  到了如今,只有寥寥几个敢于直言的,凌绝是驸马,因为有清妍公主的缘故,太上皇倒也不肯十分为难他,故而无事。程家因是清贵世家,程翰林又曾效力于成帝,深得青眼,故而倒也罢了;最主要的却是郭建仪,一来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,入了户部后又做的风生水起,委实无可挑剔,何况又加上郭白露一则……

  只是太上皇虽然不能奈何,郭白露因听说,却很是动了怒,今儿便叫人把郭建仪传入宫中,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。

  郭白露因道:“今时不同往日了,众人见了火,都知道远远儿地避开,哥哥为何却偏靠上去,死握着不放呢?岂不知这火烫手,若再不快些扔掉,只怕惹火烧身,悔之晚矣。”

  郭建仪自然知道她的意思,便道:“妹妹是劝我在表哥这件事儿上收手么?然而所谓‘疾风知劲草,板荡识诚臣’,我信表哥不是那种勾结扶桑的细作,故而才肯为他说话,若连我也不发声了,岂不是眼睁睁要他死?不管是于私于公,我又岂能置之不理。”

  郭白露闻言,皱了眉:“哥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,然而若是别的事,哥哥如此倒也不妨,可是哥哥心知肚明,这件事非同小可,只看太上皇的意思就知道,且如今,就连是应家嫡亲的姑爷,尚且懂得趋吉避凶,哥哥何苦还要把自己套在里头?”

  郭建仪听她提起唐毅,垂眸想了会子:“我不能管别人如何,且也管不了,只想自己问心无愧罢了。”

  郭白露见自己说了这半日,他却仍是死心不改,便急道:“何为问心无愧,哥哥只顾胡闹,却不想我在宫内会如何?哥哥见恼于太上皇,我的处境可会好过?何况,只怕哥哥也不止是因信应兰风清白而如此,这其中,未必没有别的因由儿罢了。”

  郭建仪拧眉看她,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,偏不搭腔。

  郭白露对上他平静的目光,自忖话说的未免有些急了,便转开头去,只道:“当初我一心入宫,哥哥生生拦着,我那时候尚且责怪哥哥,后来才知道,仍旧是哥哥高瞻远瞩、见识跟常人不同,如今妹妹才能走到这个位子上,论理儿,我是不该冲哥哥发脾气的。”

  郭建仪复低了头,半晌才轻声说道:“说句不怕你恼的话,妹妹如今这个样儿,却也不是我心愿的。”

  郭白露一怔,定睛细看郭建仪——试问她如今乃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,光辉耀眼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纵然当初她心怀大志一意要入宫,却也从没有巴望就能走到这个显赫之极的地步……可为何他竟说出这种话?

  郭白露道:“哥哥这是何意?”

  郭建仪转开头去,只淡声道:“没什么,多说无益,横竖我却也知道,妹妹是喜欢这般的。”

  郭白露思忖了会儿,果然不再问,只道:“我自然是喜欢,故而才要尽心竭力,将这位子坐的更稳些才好,哥哥……如今已经是这样的官职,不必别人说,我也知道,户部尚书的职位,迟早晚也是哥哥的,想当年咱们郭家才入京时候,何等凄惶,如今却……”

  郭白露说到这里,踌躇满志地露出笑容,委实得意。

  顷刻,却又看着郭建仪,因柔声劝道:“走到这个地步,殊为不易……却要费尽心思好生保全才是,故而我想哥哥在外头……还是不要再任性胡为那许多了,好歹……为了妹子、为了郭家着想着想呢?”

  郭建仪听了,无言以对。

  兄妹两人枯坐半晌,郭建仪才默默说道:“当初一无所有,便费尽心机、盼着到手,如今已经是尊贵无双,却仍是百般忧虑,思前想后,连自己真正愿做的都不能……我倒是不知这样是幸事还是……”

  郭白露听这话锋不对,当即喝道:“哥哥!”

  郭建仪也即刻打住,只静看郭白露:“虽说这许多年过去了,妹妹如今也是皇后娘娘了,然而可知,对我而言,却只想妹妹嫁一个知心知意、真真正正对妹妹好的人……哪怕是如世间任何一对儿愚夫愚妇一样,过些平常快活的日子便好……不过我也知道,妹妹的心性如此,是注定无法平常的……”

  郭白露听他一句句说来,脸上神情晦暗难明。

  郭建仪停了停,复道:“我一则替妹妹高兴,一则替妹妹忧虑,原本我还可以尽心竭力保护妹妹,如今……既是这个身份了,有些事只怕连我也力有不逮……故而有时候,我真想索性永永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,也不必忧虑,也不必再思量……”说着,便淡淡笑了笑,目光略有些游离。

  郭白露见他这般神情,又听此言,心底忽地有些发虚,喃喃唤道:“哥哥……”

  郭建仪扫了她一眼,忽地笑道:“我的心思,妹妹一辈子也不会懂得,自然,你也不必懂得……不过我要做的事,妹妹也很不必劝着。我知道妹妹在担忧什么,然而只要你不犯大错儿、只要我在……纵然静妃娘娘得了皇子,妹妹也依旧是稳坐正宫,妹妹且放心。”

  郭白露听到他最后那句,通身一震,脸上由红转白。

  郭建仪说完之后,便站起身来:“时候不早,臣自告退了。”拱手行礼,便往后退了一步,转身出了寝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