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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节(2 / 2)


  ——这分明就是生气了。

  南平轻描淡写回答完,微微侧脸,用余光打量措仑。少年一脸焦急,手攥得更紧了,舍不得撒开。一双眼睛都透出股可怜劲,耷拉下来。

  少女原本还想再呲哒两句,但看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,好像有人拿小草在她心上瘙痒,让人笑也不是、恼也不是。

  她叹了口气,态度松动下来:“再不许这样了。”

  “一定!”

  少年答完,又轻声补了一句:“我怎么可能是信不过你,我连心都能换给……”

  他话到一半,连忙住嘴。不过已经吐出去的几个字,倒让南平骤然想起了先前听到的:“什么换心?给谁换?西赛和安庆也提到过这一茬。”

  “安庆?”措仑倒是愣住了。

  *

  安庆还没离开高城,藏匿的马车就被葛月巴东的手下拦住了。他上了岁数,经不得拷打,见大势已去,便请求面圣。

  “想得美!”葛月巴东啐了一口,脏话骂到一半,措仑却当真同意与安庆一叙。

  他孤身前来,走进漆黑的地牢中。

  “我可以饶你孩子一命。”少年道,眯起了眼睛,“但是你和西赛的密谋,要给我说清楚。”

  老人浑浊的眼珠看向措仑,满脸悔恨——若是这小子年长几岁,自己行事一定会更谨慎,绝不会冒进。就是见着他被隆戈尔拿女人就糊弄了过去,自己才如此大意。

  啪!

  刑讯官见他不言语,狠狠抽了一鞭子。措仑抬手,拷打立刻停了下来。

  安庆嘶哑道:“你当真不杀我的儿子?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“我若是不信呢?”

  “信或不信都随你,无非是把你的亲族全杀掉而已,与我没有差别。”措仑淡淡道,“又或者你想活着看你儿子受刑?”

  这句话像锥子一样刺穿了老人的防线,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。

  他浑身一颤,终是说出了实话。

  ——西赛那以心换心的法子,不过是他派人胡乱编造的。至于治疗南平病症的药方,他也没有。不过倒是听西赛说过一句,那玩意和催胎的方子,都是她的兄弟从广夏王身边的巫医手里换来的。

  “那女人还说……白塔的神像里有蹊跷。”安庆断断续续道。

  措仑颔首,转身吩咐人去探。

  结果当真让人大吃一惊,白塔的神像背后竟然有机关。被撬开后,呛鼻的烟雾散去,众人才发现神像是中空的——里面端端正正嵌着一具干尸。

  许是时间久了,连衣服都化成丝缕粘在身上。但就凭这片缕,措仑也能认出那尸首就是他从小认识的圣者。圣者身上并无伤痕,应是被那西贝货关在此处活活饿死。但受难至此,竟依然宝相庄严。

  措仑跪拜,圣殿为逝者祈福安丧。

  三日后,安庆伏诛,连同儿子们也没能留下来。

  老人死前阴涔涔呼喊:“措仑竖子,欺人太甚,你定不能得偿所愿——”

  话音未落时,脑袋已经咕噜噜滚到了地上。910光整理

  南平听说这件事时,夏日已经走到了尽头。

  “没想到你真的……”少女帮措仑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领,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。

  斩草除根,以绝后患。

  ——这是少年和她用死亡与鲜血学会的道理。

  若不想有朝一日自己被架在绞架上,不想一次次内乱流民失所,敌人的活口就一个也留不得。

  她正这般想着,不知为何喉间有些痒,咳嗽起来。

  措仑的脸色一下就白了,连身上都打了个颤。

  “怎么了?”南平咳完,见他的惊慌模样反倒好奇起来。

  “没什么。”措仑深吸了一口气,温声道,“我走后,你一定要好好养着,养的白白胖胖的。”

  “留着过年宰了吃么?”南平打趣道,“山里的猪吃不够,竟连我的主意也打起来了。”

  少年笑了,但笑意没有进到眼睛里。

  “这回是真的要去了?”南平轻声问,避免说出“广夏”两个字,好像不大吉利似的。明明内忧才刚有所缓解,她搞不清少年为什么拼死也要去搏上一搏。

  而措仑没有回答,俯身吻上了她。

  *

  广夏之征,四月未歇。

  雪域军与东齐军携手血战,连夺岩城、泉城、石城三地。

  捷报一封封回传,天光也从酷热的夏走向寂寥的秋。

  南平在焦灼的等待中病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