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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节(2 / 2)


  公主没应声,眼波流转,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赵泽的身上。

  男人此时在她身旁低头跪着,不言不语,平静的好像一座山。

  少女虽看不见他的脸,但在心中早已把他的模样刻下千百遍——应是如同三月烟柳般,俊逸脱俗。

  “殿下。”内侍等候良久,忍不住出言催促。“请您接旨。”

  所有人都在静默中期盼,等待,隐忍。

  公主最终收回目光,合身拜倒,口中道:“臣稽首上千万岁寿。”[2]

  一时之间,宫内有如冷水滴进热油锅。道喜声连绵不绝,劈啪作响,好似成全了一桩天大的美事。

  “小的给殿下道喜。”内侍满脸堆笑,分不清真情假意,“请您移驾储香宫,瑞妃娘娘正盼着您过去。”

  南平公主被众人簇拥着,往外头走。

  在一片与自己无关的欢声笑语中,她茫然回眼望去。

  赵泽依旧跪着,没有抬起头。

  *

  穿过飞檐廊桥,越过蓬莱池的荡漾碧波。不过半柱香的功夫,储香宫的巍巍庭殿就映入眼帘。

  殿内燃着安息香,缭绕烟雾从仙鹤香炉里喷涌而出,如梦如幻。

  瑞妃手握《金刚般若波罗蜜》经卷,跪倒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诵读。一看见南平,眼圈登时就红了。

  “我的囡囡,快到近前来。”她唤了南平公主乳名。

  南平依言上前,卧在母亲膝间。瑞妃一下下抚着她的乌发,嘴里低声哄劝。

  母亲的丝绸罗裙是如此柔软,手掌又是如此温暖。

  南平到底还是个孩子,停了片刻,就忍不住上气不接下气痛哭起来。

  “阿娘,我该怎么办——”她喉咙里咕噜着,泪水止不住的淌,在瑞妃裙摆上留下一片沁人凉意。

  雪域离家千里,民俗不通。传闻中那里到处是吃人的妖怪,父王怎么狠得下心,让她孤身去那个地方!

  瑞妃尚未开口,门口却传来粗噶的男声:“阿耶真是鬼迷心窍,放妹妹和亲!就不能挑个宗室女,应付了事么?”

  二皇子李成续踢踏着靴子,跑进殿来,满脸不忿。

  他与南平同为瑞妃所出,本就亲近。加之性子又急,一听这消息,恨不得拿刀劈人。

  “你可歇歇罢!成日见的不叫我省心。”瑞妃斥道。

  李成续这话虽然说的不着调,但让南平心里蓦地生出些希望来。

  她抬起身子,边拭泪,边忍不住开口求到:“阿娘,二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。阿耶爱护您,若是您去求,他定不会让我去的。”

  “就是!”李成续附和道。

  瑞妃看着这一儿一女,叹了口气。

  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幼,又如何得知其中的博弈奥妙。

  太子之位迟迟未立,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。二皇子李成续比大皇子晚生一天,若要立储,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。

  而瑞妃风头正劲,独受德宗恩宠。圣上这次是准备在储君一事上,有意迁就她一回。

  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,她只能失去一个贴心的女儿。

  有舍有得,这本就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买卖。

  只是苦了南平。

  瑞妃虽徐娘半老,但保养得当,姿色犹在。她看着眼睛红肿但闪着希望的女儿,就仿佛瞧见年少时的自己。

  二十年前她被迫与家人分别,带着一肚子感伤入了储香宫这狼虎地,成了一朵只笑不哭的解语花。一日日的熬,终于要熬出头了。

  她能受得,南平也能受得。

  这是她们的命。

  “圣意已决,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,也奈何不得。”瑞妃最终张口,吐出了铄金式的谎言。

  少女眼中的光霎时暗了下去。

  “我去和阿耶说!”李成续依旧愤愤不平,“我就不信他——”

  话尚未讲完,却被南平打断了:“二哥,罢了。”

  少女理了理衣袖,努力止住哽咽,不再多说什么。

  瑞妃把这点子变化看在眼里。

  南平性子倔,天资聪颖。自己拒绝为她求情,她应是已经猜出了些端倪。

  若她是个男儿身就好了——怕是李成续都要比她逊色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