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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与荆棘第26节(2 / 2)

  他回了句“谢谢”,端起果汁喝了一口。滋味意外的非常不错,冰凉润口,喝下去心里特别舒服。

  十五分钟后,试衣室的门打开了。

  温梦走了出来,裙摆沉甸甸落在地面上,雪浪似的。

  她头一回穿这么隆重的衣服,有些不大自信的询问廖维鸣: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

  此刻店里的柔光毫无保留的倾泻在温梦瘦削的臂膀上。

  润白的、奶白的、莹白的、玉白的。

  很多人也许分不清这些囫囵的颜色,但廖维鸣从小就对色彩敏感,一眼就能认出。

  松节油融化了凝固的颜料,一笔笔、一触触,好像埃德加·德加画中的芭蕾舞裙,全是跳跃的风情。

  他一时失语,只能贪恋的看着。

  温梦摸了摸自己完全露在外面的肩膀,小声问:“是不是不太好看?”

  她肩胛骨的轮廓很清晰,从背后看上去像是一对鸟的翅膀。翩跹得好像随时能挣脱婚纱的束缚,从层层叠叠的丝绸中飞走似的。

  一只自由的、不受控制的鸟。

  不是被钉在画板上,一动不能动的那种。瘦弱的外表下,她有她的力量,有她的意志。让人着迷,移不开眼睛。

  廖维鸣低声说:“很漂亮。”

  “我也觉得特别适合!”店长听出客人的意思,一拍手,马上笑着附和道,“这件尺寸也刚刚好,简直就是为太太量身定做的,都不用再从总部调尺码了。要是咱们追求完美,最多就是在腰线这儿往里收个一厘米。您觉得呢?”

  说着就拿出软尺,一副要帮忙修改的样子,下一分钟就可以量体裁衣。

  廖维鸣见温梦没有反应,刚要替她说出个“好”字,袖子上突然一紧。

  是温梦探身拉了他一把,小声说:“那个……你先和我进来一下,我有点事和你说。”

  廖维鸣一愣,被这么她拽进了更衣室里。

  门关上,四周是纯黑的墙壁。水晶灯明晃晃垂下来,映在顶天立地的镜子里,把人都变成小小一团,像是掉进了爱丽丝的暧昧洞窟。

  “怎么了?”廖维鸣疑惑地问。

  温梦压低了声音:“我刚刚问了一下价格,你猜这条婚纱多少钱?”

  “?”

  “八万八。”温梦生怕被试衣室外的店员听见,几乎是贴在廖维鸣说的。热烘烘的气息喷在男人耳边,叫人心里痒酥酥的。

  “然后呢。”

  “这不会是家黑店吧,他们是不是在洗钱?什么布能缝出八万八来?”

  廖维鸣被这个结论逗笑了:“应该不是黑店,我来之前问过了,这里的婚纱一个尺码只有一件,是私人定制,所以价格高一点。”

  “不行,就在婚礼上穿那么一小会,私人订制不值得花这么多钱。”温梦的实用主义冒出头来,战胜了美的本能,“还是换一家吧,或者租一条也行。”

  “这有什么,我来买就好。”廖维鸣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,“又不用你出钱。”

  温梦没有被他说服:“那怎么行。婚礼和婚戒都是你掏的,婚纱要买也是我买,怎么还能再让你花钱?”

  廖维鸣听到“婚戒”这两个字,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睛,扫过温梦的手。

  她指间空落落的,没有戴之前订好的白金对戒。是很久之前洗漱的时候摘下来,放在卫生间的台子上,就忘记再戴回去。

  戒指忘了戴,连婚纱都要抢着付钱,生怕再多欠他一些——每次遇到这样昭然若揭的暗示,廖维鸣就很难再欺骗自己。

  温梦爱他吗?

  朋友都做了快十年,感情肯定是有的,也很深厚。不然也不会关心他生没生气、有没有好好看病,更不会盯着他把烟戒掉,陪他一起熬夜探讨绘画创意。

  只可惜人都贪心。这一切距离廖维鸣想要的,或许还差那么一点点。

  就差这么一点点,却欲壑难平。

  不是朋友的时候,想要成为朋友。等当上了朋友,又想要再进一步,成为恋人。

  可真的成为恋人之后呢?

  他还想要她心里那个独一无二、只属于他的位置。

  “维鸣?”温梦见廖维鸣没反应,轻声叫了他的名字。

  弗兰克·考珀有一幅画,《蓝鸟》。鸟依偎在矜贵的少女身旁,头戴金冠,仰头轻声哼鸣。

  如果画会说话,那一定是恬静的、温柔的,是温梦的嗓音。她在叫他的名字,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。

  但她又说:“这裙子不能买,你花钱也不行。我真的欠了你太多了,还不清。”

  蓝鸟的鸣叫变得刺耳了。

  如果此时此刻站在试衣间里的不是自己,而是李彦诺,温梦还会想着用一切去偿还吗?

  廖维鸣觉得自己知道答案,但不能再细想下去了。浓密的睫毛垂下,遮住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。

  停了片刻,他抿出一个笑容:“温梦。”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廖维鸣顿了顿,语气很轻:“你是不想让我买婚纱,还是不想和我结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