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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与荆棘第39节(2 / 2)


  临走之前,廖维鸣在成府路的人行天桥下面站定。

  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,但温梦及时挥手,拦住了路过的出租车。

  她转脸对廖维鸣笑笑:“路上小心,到美院了告诉我。”

  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,只能就这样被廖维鸣咽回到了肚子里去。

  北京很大,美院和p大又是毫不相干的两所学校。彼此离得太远,各有各的圈子,各有各的风气。廖维鸣踏雪跑去看行为艺术展的时候,温梦在图书馆三层的自习室扎下根,开始冲刺她目标3.85的gpa。

  老朋友之间的寒暄和交流愈发稀疏。但在通过托福考试的那天,温梦犹豫了很久,还是决定告诉廖维鸣她要去美国的消息。

  【哦。】这就是对方隔了一个小时之后,在短信上给出的回应——过分简短,不冷不热,十分不像廖维鸣的风格。

  又过了三个小时。

  廖维鸣:【你准备哪天去?】

  【12月18日。】

  对话就截止到那里。

  一连大半个月过去,廖维鸣都没有冒过头,温梦以为他不会再联系自己了。但此时此刻,在三院的就诊大厅里,曾经戛然而止的对话框突然再次亮起。

  廖维鸣:【我前几天去学车了。明天有空,可以送你去机场。ca985是t3航站楼起飞吗?】

  而温梦握着手机,艰难地打下这么几个字:【我不去机场了,我要留在三院。】

  哔。

  手机电量在这一刻告罄,彻底黑屏。

  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,无垠的暗透过窗子涌进来,占据了整个医院大厅。纯白的瓷砖成了夜的眼睛,直瞪着无措的人群,凶狠又冷冰冰。

  温梦握着再没有用处的手机,在等候区捡了一张塑料椅子,茫然地坐了下来。

  接下来该怎么办呢?

  生与死这样的命题太过沉重,一下子压在20岁的温梦身上,让她有些措手不及。思路是混杂的,似乎处处都是解决的方案,但又没有一条能够真正走得通。

  半个小时,一个小时,时间在漫无目的地前行。

  有人推开了医院大厅的门,有人在匆忙地跑着,有人不小心越过她,有人又发现了什么、喘着粗气折返回来。

  廖维鸣停在了她面前,出现了在这个他本不应该出现的夜里。

  他跑得太急,额头上冒出些汗。羽绒服在数九寒冬大敞着,说话时几乎倒不过来气:“温梦!你生病了?”

  温梦愣了一下,抬起眼睛。在认清对方的面孔之后,她摇摇头,一言不发。

  “那你怎么会在医院?”廖维鸣急了,摇晃起她的肩膀,“你快说话啊。”

  其实事情真要讲起来,简单到不可思议。

  廖维鸣听明白之后,松了口气,直截了当地问:“阿姨治病还需要多少钱?”

  温梦复述了医生的话:“保守估计还要20万。”
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廖维鸣马上起身,出去打了个电话。

  五分钟之后,他回来了,只有一个问题:“我拿到20万了。刷卡可以吗,还是要付现金?要是付现金的话,我现在去找个atm取一下。”

  你瞧,对于一些人来说无法逾越的鸿沟,在另外一些人眼里,不过是一道小小的车辙。

  ——钱能买来什么呢?

  在母亲生病之前,温梦一直活在象牙塔里,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但冷冰冰的现实抽了她一记耳光,告诉她,钱能买命。

  【您已支付成功。】

  医院缴费处打印出长长的单子,每一笔交易都在以分钟计算,延续着一个人的生命。

  “维鸣,我一定会还你的。”温梦把缴费单小心翼翼地收起来,轻声说,“连本金带利息。”

  朋友肯在危急时刻出手帮助,已经是天大的恩情,她不能再欠对方更多了。

  “这么一点钱,还什么……”廖维鸣说到一半,看到了温梦坚持的眼神。于是他改变了措辞,闷声闷气地接上一句:“你愿意还就还吧,不过利息就不用了,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。”

  “谢谢你。”三个字让大厅融起一层暖意。

  廖维鸣从塑料椅子上站起身,环顾四周一圈:“在这里过夜不行,太冷了。我去医院边上的酒店开个房,你去睡一会吧。我在这里看着,阿姨要是做完手术了,我喊你。”

  温梦怎么可能离开,做手术的可是她的母亲。

  她摇了摇头:“你不用管我了,快回家吧。”

  廖维鸣看了看她,叹了口气,最后重新坐下了:“你要是不想动就算了,我陪着你。”

  “不行,已经很晚了,你赶紧去休息。”

  廖维鸣耸耸肩:“我可是熬夜型选手,你绝对耗不过我的。要不要试试?”

  试试就试试。

  两个人在等候区枯坐一夜,终于得到了温梦母亲做完手术、转进icu病房的消息。

  “手术情况不大好。”医生说得委婉,“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  时间也正是从那天开始,变得混乱无序。